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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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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莊園內, 黎獐拖著一條半殘的腿躺在偏僻的廂房中,他的身上臉上都裹著紗布,就連光溜溜的腦袋都不例外, 只露出兩只陰翳的眼睛。

聽說廬陽衙門找上門來了, 他蹭地爬了起來, 扯到身上的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如果陳雲州在這裏的話就會發現, 養傷幾日,黎獐的身體非但沒好轉,反而更差了。

前幾天, 齊罡過來問話。

黎獐為了拉仇恨,引齊罡憎惡陳雲州, 借他的手報仇回去, 故意把苗阿芳誇成了舉世無雙的絕色美人。

聽說這樣一個大美人本來都到手了, 結果半路又被人給救了回去,齊罡果然大為火光,抄起凳子砸到黎獐腦門上:“沒用的東西,連個女人都看不好。”

黎獐腦袋上突然挨了這麽一記, 當時整個人就不好了,頭暈眼花,嘔吐惡心,在床上躺了兩天才緩了過來。

經此一事, 黎獐也不想在齊罡這撈什麽好處了, 只想趕緊拿到戶貼走人。

齊罡就是個瘋子,九年不見, 他更瘋了, 那股瘋勁上來時,就是自己人也照打不誤, 跟在他身邊的小廝換了一茬又一茬。

黎獐可不想哪天交代在這裏了。

齊家發跡也就這一二十年的事,兩人年少時家境差距還不是很大,曾有過一段時間的交際,那會兒齊罡就顯露出些許瘋癲變態挑剔的性格了。

十幾歲年少輕狂,正是好面子的時候,多少都要裝一裝,他倒好,玩女人從不避諱大家,興致來了當著大家的面就撲倒女人,而且非常粗暴,睡個女人跟打仗一樣,完事後女人往往要去掉半條命,在床上躺個十天八天的。

連黎獐這種心狠手辣的看了有時候都覺得心驚。

從黎獐殺人淪為逃犯之後,兩人之間本來沒什麽交際了。

但五年前,一次黎獐帶著福青下山給人做法事時不巧遇到了齊罡。

齊罡當時就識破了黎獐的身份。

黎獐為了讓齊罡幫他保守秘密,主動提出可以幫齊罡物色漂亮的少女。

齊罡本身就不是有正義感的人,聽說一個和尚給他找女人,頓覺有趣就答應了,於是兩人重新搭上線。三個月後,黎獐騙了第一個少女送給齊罡。

那是一個愛慕黎獐許久的姑娘,長得靈動可愛,活潑嬌俏,像一只歡快的百靈鳥,一逮著機會就往山上跑,湊到黎獐身邊大師長大師短的。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可這點少女心思哪逃得過黎獐這個老江湖。

黎獐順勢不著痕跡地挑逗他,引得這姑娘生出跟他私奔雙宿雙飛的念頭,從而輕輕松松就將人送到了慶川。

齊罡非常滿意這個禮物,這種騙來的女人可比買來的有意思多了,尤其是她們得知真相後臉上那種恐懼、不可置信、傷心欲絕,還有殊死抵抗,每每想起來都讓人欲罷不能。

他享用過後,直接派人給黎獐送了一百兩銀子,兩人從此開始了頻繁的交易。黎獐懼怕齊罡拆穿他的身份,又貪圖齊罡給的重金,甘願淪為他的一條走狗,幫他物色各種新鮮的姑娘。

但現在黎獐發現當齊罡的走狗雖然有榮華富貴可享,卻也隨時都可能會丟掉小命,再多的銀子也要有命花才行。

於是他哀求齊罡看在他這些年盡心盡力幫他搜羅各種漂亮姑娘的份上,給他弄一張戶貼,讓他改頭換面離開慶川以躲避官府的追查,而且還承諾會繼續給齊罡尋找符合他喜好的姑娘。

只是戶貼還沒到手,陳雲州倒是先找上門來了。

以齊罡囂張跋扈的脾氣肯定不會給陳雲州面子,把他交出去。

但他怕這事鬧大,鬧到齊項明面前,驚動慶川府衙,到時候齊項明為了保兒子,將他推出來頂罪。

黎獐胡亂將細軟收拾好,卷成一個包袱,挎在腋下,拄了根棍子強忍著痛打開了門,準備出去看看情況,若是情況不大妙,他就趕緊跑路,躲過這陣風頭再回來拿戶帖。

出了他住的偏院,黎獐看到原本井然有序的莊園內鬧哄哄的,家丁奴仆亂竄,他攔住一個瘦弱的奴仆問道:“外面怎麽回事?齊公子來了嗎?”

奴仆看了他一眼,見他包成這樣,還以為又是哪個被齊罡揍了的仆人,有些同情地說:“已經派人去請了,我說兄弟,你這樣子就別去,管家應該不會怪罪你的。”

黎獐心頭微松,放過奴仆,拄著棍子艱難地挪到大門,隔老遠就看到門外圍了一大群胸口貼著個“衙”字的差役。

官府竟來了這麽多人!見勢不妙,他拖著瘸腿就往後門跑,殊不知後門也有驚喜在等著他。

齊罡不知道t自己的好狗過來打了一圈就溜了。

他眼神兇戾地盯著突然冒出來的薛捕頭:“薛劍,誰給你的狗膽,竟敢帶人圍本公子的園子,不想活了?”

薛捕頭擡起滿是恨意的眼睛瞥了他一記,壓下火氣問:“陳大人,現在就動手嗎?”

陳雲州點頭,時間緊迫,他們得在齊項明趕回來之前拿下這富泉莊園。

他直接下了命令,拔高音量說道:“今日慶川府衙到此抓捕一名逃犯黎獐,爾等將武器丟在這,老老實實站到墻邊,若敢阻攔衙門辦案,就地格殺勿論!”

“你敢!姓陳的,你知道我爹是誰嗎?你不想要頭上的烏紗帽了?”齊罡氣急敗壞。

陳雲州不理會他的狂吠,見無人肯放下武器,示意薛捕頭:“動手,收繳武器,全部綁起來,遇到反抗者,殺!”

薛劍提著刀,一馬當先:“兄弟們,殺!”

他今天帶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齊家有仇的,得了命令,一個個提刀沖向齊罡。

齊罡面前雖也有二十多名家丁,平日裏跟著他耀武揚威,橫行霸道,看起來挺厲害,實則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欺軟怕硬的混混,遇到硬茬子他們就萎了。

莊園管事見勢不妙,趕緊拉著齊罡:“少爺,咱們先回去,先退回去,小的已經派人去請老爺了,等老爺來了就好了。”

齊罡狼狽地跟著管事退回了園子裏,跑到門檻還摔了個大跟頭,把牙都磕掉了一顆。

管事連忙將他扶了起來:“公子,沒事吧?”

齊罡缺了個顆門牙,說話漏風:“沒……關門,快……”

家丁們手忙腳亂地去關大門,可惜齊罡當初為了彰顯威風,這兩扇大門都是用精銅所鑄,又厚又重,不等他們將門合上,衙役們已經提刀殺了過來。

薛劍一刀刺入門縫,往下一滑,兩道痛呼聲響起,一截胳膊掉在了地上。薛劍擡腳猛力一踹,踢開大門,領著衙役們沖了進去,園子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薛劍放眼尋了一圈,只見奴仆們抱頭鼠竄,卻不見齊罡和那管事。

他劍眉一蹙,大聲說:“將這些人全部趕到前院就地蹲下,三隊的兄弟在這守著,有不老實的,直接砍了。其他的人,跟我搜,今日一定要找到黎獐那廝!”

嘴裏嚷嚷著找黎獐,實則他們的目標是齊罡和那些失蹤的少女。黎獐固然可恨,但罪魁禍首卻是齊罡。

陳雲州帶著柯九一行,沒有跟著去找黎獐,而是抓了一個奴仆問話:“抓來的女子都關在哪裏?”

那奴仆嚇得面色蒼白,趕緊指了指西南方向:“那邊的百花苑,就往前,拐過一個月亮門,再往裏,前方……”

“帶路!”柯九踢了他一腳,“不要耍花招,否則就地處決!”

奴仆點頭如搗蒜,縮著身子在前面帶路。

七拐八繞,通過了三道門,百花苑到了。

只是名字叫百花苑,可這院子裏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花草樹木,反倒是有些形狀奇怪的石頭,木架子,還有像刑具一樣的鞭子等物,院子中央還挖了一個水池,池壁用光滑的石板貼得嚴絲合縫。

柯九納悶了:“不是叫百花苑嗎?怎麽一朵花都沒有?”

那仆從討好地說:“爺,花,花都在屋子裏呢。”

陳雲州到底是經過現代網絡洗禮的人,見識比較廣,看著院子裏這些奇怪的東西心裏有了猜測,在心裏怒罵了一聲齊罡變態,拽著柯九的衣領:“走了!”

他們穿過院子,前面是一排房子,每間房子上都掛著牌子。

第一個寫著“含苞待放”四個字,柯九推開門,裏面豎著一道半透明的屏風,屏風後面是一張軟榻,榻上鋪著雪白柔軟的棉布,再無他物,整個房間顯得空蕩蕩,也沒有人。

陳雲州挑了挑眉:“走吧。”

第二個房間門上掛著“比翼雙飛”的牌子。柯九推開門,裏頭兩個姑娘抱在一起蜷成一團,瑟縮發抖,他連忙側身看陳雲州:“大人,這間屋有兩個姑娘。”

“大……大人,你,你們是官府的人嗎?”其中一個姑娘擡頭,破碎的眼睛中閃著希冀的光芒。

另一個姑娘聞聲也怯怯地擡起了頭。

柯九驚呆了:“大人,她們長得好像,雙胞胎吧。”

看到眼前這對這對雙胞胎,再一想門上的牌子,陳雲州又在心裏將齊罡問候了一頓,然後對那兩名女子說:“沒錯,我們是慶川知府的人,你們跟在我們後面吧。”

一聽說能出去,姐妹倆欣喜若狂,連忙攙扶著站了起來。

陳雲州發現她們倆不止是長相一樣,就連身上的衣服、頭上的發釵都完全一樣,顯然是有人刻意將她們打扮成這樣的,齊罡真是有病。

可惜這姐妹倆來此不算很久,而且一直被關在房裏,只有需要她們的時候才會有人來帶她們出去,所以她們對這裏的情況也不清楚。

一行人只得繼續往下找,第三個房間關著三名長相小白花,看起來非常柔弱的女子。三人身上似乎有傷,走路都要相互攙扶著,非常慢。

陳雲州讓一個衙役在後面跟著她們,其他人先去第四個房間。第四個房間關了四個人,這四個人的狀態更差一些,臉色蒼白,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可見清晰的傷痕。

及至尋到第八個房間,打開門,柯九就驚得趕緊轉過了身:“大人,裏面……”

驚鴻一瞥,陳雲州雖沒看清,但大致也明白是怎麽回事,將齊罡祖宗八代問候了一頓,他背對著門,示意那對雙胞胎:“你們進去將她們放下來,幫她們把衣服穿好。”

沒錯,裏面都是赤身裸體的姑娘,而且還被綁在墻上、柱子上。齊罡有大病,不但喜歡折磨人的□□,還喜歡將人的自尊碾碎踩在地上。

穿好衣服,幾個姑娘出來,眼眶蓄滿了淚水,跪下磕頭:“多謝大人,求大人救救我們!”

“走吧!”陳雲州重重嘆息一聲,心裏糟糕到了極點,他有種預感,下一個房間可能更糟糕。房間號越往前姑娘的待遇就更好一些。

果不其然,第九個房間中不但關押了九名姑娘,而且房間正中央還安置著一個大鐵籠,籠子裏有一條大腿粗的蟒蛇盤踞在內,散發著陣陣腥臭味。

這些姑娘骨瘦如柴,眼神空洞麻木,仿佛已經不知道害怕和恐懼。

她們已經被折磨得失去了求生欲。

第八個房間中的一個姑娘捂住嘴低泣:“我住三號房時,一個同屋的小姐妹受不了那惡魔,咬了他一口,被……被丟到蛇屋餵蛇……”

其餘姑娘聞聲也想起了過去那些痛苦、恐懼的經歷,不由抱頭痛苦起來。

陳雲州拔出柯九腰間別著的刀,塞到哭得不能自抑的女子手中:“殺了它,為你姐妹報仇!”

克服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面恐懼。

這個骯臟的鬼地方,還有齊罡這些惡魔,帶給她們的恐懼太深了,如果不克服,她們會一輩子都無法擺脫這段過去,後半生也要活在恐懼不安中。

那姑娘雙手握住刀,不停地顫抖。

看得人心驚膽戰的,生怕刀子掉下來砍到她自己。

柯九看了有些不忍心:“大人,要不讓小的來吧?”

“柯九,有些事你幫不了。”陳雲州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然後對著那女子問道,“你不恨他嗎?你不想替你姐妹,替你自己報仇嗎?殺啊,動手!”

“他關在籠子裏,你還怕什麽?難道你還想下半輩子也被他支配控制,永遠做他的玩物?”

女子舉起手,閉上了眼睛,用力砍了下去,大刀砸在鐵籠上,發出刺耳的聲音,也驚醒了籠子中的巨蟒。巨蟒動了起來,尾巴在地上拖動,但籠子限制住了它的行動,使它看起來行動看起來非常的遲緩。

陳雲州指著它頭部往下的位置:“那裏就是它的七寸,動手,打蛇打七寸,對準了,刀鋒從籠子縫隙裏插進去,對,就是這樣!”

女子一狠心,用力將刀紮了進去。

籠子裏的巨蟒吃痛,暴躁地在籠子裏拍打著蛇尾,弄得籠子轟轟轟作響,聲音驚得屋子裏其他心若死灰的姑娘們也紛紛看了過來。

女子嚇了一跳,松開了手,刀還插在蛇身上,隨著巨蟒的用力擺動,哐當掉了下來。

陳雲州語氣平靜地說:“看到了嗎?關在籠子裏的猛獸也沒什麽可怕的,你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撿起刀,繼續!”

第九間屋一個渾身都是傷痕的瘦弱姑娘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挪到籠子前,撿起了那把沾了血的刀,用力捅了進去:“去死,去死……”

接著又一個t,一個個,沒有任何人指揮,她們像是有默契一般,撿起刀,用力捅進巨蟒的身體中,將所有的恐懼、仇恨全部發洩出來。

一刻鐘後,籠子裏的巨蟒渾身都是傷,奄奄一息地倒在籠子中,動彈不得。

陳雲州嘴角上揚,語氣很輕,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報仇很簡單。走吧!”

一行人出了百花苑,正好碰上薛劍等人。

薛劍看著幾十個形容狼狽的姑娘跟在陳雲州身後嚇了一跳:“這……這麽多?齊罡那狗東西不是人。”

陳雲州沒接這話,而是問:“齊罡呢?讓他跑了嗎?”

薛劍眉頭緊鎖:“我們一路找過來,每間房屋都搜過了,沒找到,不知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密室暗道之類的。”

“沒抓幾個家丁奴仆審問嗎?”陳雲州問。

這莊園太大了,他們人手有限,時間緊迫,沒法仔仔細細地搜一遍。

薛劍無奈地說:“抓了幾個拷問,都說不知道。”

“是嗎?”陳雲州眉峰很輕地挑了一下,“那就放把火燒了吧。”

薛劍震驚得一時忘了言語。這位陳大人看著年輕臉白好說話,也沒什麽架子,沒想到竟是個狠茬子。較之齊罡那種浮於表面的狠辣,他的狠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

薛劍慶幸自己之前並未因對方年輕就怠慢。

他拱手作揖,態度較之從前更加恭敬:“是,陳大人。”

“通知下去,讓弟兄們撤出莊園,把這園子裏的活人全部帶出去,一刻鐘後,放火燒園子!”

衙役們紛紛行動起來,撤離的撤離,抱柴的抱柴。

一刻鐘後,所有衙役全部撤出了莊園。

薛劍匯報:“大人,人都撤出來了。”

陳雲州背著手,看著這座充滿罪惡的莊園:“動手吧。”

薛劍揮手:“點火。”

兩個衙役舉著火點燃了大門兩側堆積的柴火。他們沿著走廊,鋪了許多柴火,還將廚房裏的油全部潑在了幹柴上助長火勢,以保證大火能快速燃燒起來,並蔓延到整座莊子中。

很快大火就由大門口往裏擴散,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富泉山莊上方就冒起了滾滾濃煙,直沖雲霄,驚動了周邊村落,甚至是城裏的百姓,不少人駐足擡頭議論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時,人群中有個乞兒冒出頭說:“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今早我去要飯的時候,碰到衙門的差爺在攤子上吃早點,正巧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他們說什麽?老乞丐,你別賣關子,快說。”

乞丐按住肚子:“哎喲,太餓了,兩天沒吃過東西了,沒力氣說話。”

眾人無語,你剛才還中氣十足,裝什麽裝?

急於聽八卦,人群中有個錦衣公子哥示意隨從給錢。

隨從掏了五個銅板給乞丐:“我家公子請你吃飯,趕緊說,若說得好了,我家公子還有額外的打賞。”

“好嘞,公子仁義!”乞丐接過錢,美滋滋地藏進衣服裏,神秘兮兮的說了起來,“他們是奔著富泉莊園去的?富泉莊園聽說過嗎?”

“那可是齊家那位公子弄的銷金窟,聽說專門招待他的朋友,外面的人若是想進去玩,得交大筆的進門費不提,還得有熟人引薦。”

“我好像聽說過,我有個親戚就住那附近,說有幾次半夜路過時幾百米開外都能聽到女子的慘叫聲。”

乞丐點頭確認:“沒錯。那些都是良家女子,各種坑蒙拐騙弄過去的,可慘了。咱們知府大人就是那戲文裏唱的青天大老爺,特意派人去收拾那齊公子,解救那些姑娘。”

“真的啊,知府大人可真好。”

“是啊,那個齊……也太可恨了,燒死活該!”

乞丐再拱了一把火:“你們現在過去剛好趕上,說不定還能看到他活活被燒死呢。”

齊罡橫行霸道這麽多年,得罪的人不知凡幾,慶川城內不少百姓恨他恨得牙癢癢的,聽到這個提議都很心動:“我回家叫我大姑子,他家那胭脂鋪子就是被齊家的狗腿子給強搶去的。”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趕緊呼朋引伴,唯恐吃不上熱乎乎的瓜。

人群散去,乞丐捂著新到手的十枚銅板,又想到昨天那位闊綽公子給的二兩銀子,心裏樂開了花。說幾句話就能弄這麽多錢,這樣的差事要是每天都有該多好。

***

火勢越來越大,哪怕是站在三丈開外也灼得人難受。

外面都這麽難受,更別提還躲在園子裏的人了。

齊罡和管事帶著幾個心腹藏在假山下面的一個密室之中,這是當初建園子時弄的,這莊園中只有齊罡和管事知道。

躲了一會兒,管事便感覺到了異樣:“哪裏來的煙味?好濃!”

大家找了一圈,驚恐地發現是從頭頂的石縫中湧入的。

“不好,公子,官府的人找不到我們,怕是放火準備燒死咱們。”

齊罡咬牙切齒:“我出去一定要把那姓陳的碎屍萬斷,將他的屍體拿去餵菜花。”

菜花便是那條巨蟒。

管事連忙指了一名家丁去打開機關,然後爬出去看看什麽情況。

家丁一爬到地上就驚呼起來:“公子,齊管事,咱們快跑,著火了,都是火……”

幾人趕緊從假山裏爬了出來,然後連滾帶爬地沖向大門的方向,等沖出大門,他們才後怕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好險,只怕那麽一點點,他們都要燒死在裏面了。

齊罡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在管事的攙扶下站起身就看到陳雲州站在他面前。

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齊罡兩眼暴凸,惡狠狠地瞪著陳雲州:“你……你給我記住……”

陳雲州含笑看著他:“是嗎?”

兩人相對而立,一個身姿挺拔,傲然而立,姿態閑適,一個滿臉是灰,表情猙獰,狼狽不堪,只顯得齊罡色厲內荏。

齊罡咽不下這口,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

管事連忙拉住了他,示意他冷靜,如今形勢比人強,暫且不易跟這姓陳的硬碰硬。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衙役的驚呼:“陳大人,薛捕頭,齊大人來了。”

話音剛落,大家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又疾又重。

齊罡眼看靠山來了,仰頭哈哈大笑起來,手指輕蔑地隔空指著陳雲州的臉:“小子,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把你的肉一點一點剮下來,餵我的小花,你等著,我要讓你生不如……啊……”

忽然,他的叫囂戛然而止,換成了突兀的尖叫。

齊罡低下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刀,更讓他震驚的是捅他這一刀的女子,瘦弱、矮小,鎖骨處還有他某次興起用鞭子抽打出來傷痕。

就是這樣一個螻蟻也敢對他動刀。

他憤怒到了極點:“好……你好大的膽子,我要殺了 …”

他伸手去抓大刀,卻聽刺啦一聲,那柄沒入他胸口的大刀被拔了出來,鮮血噴湧而出。

齊罡吃痛,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他按住胸口想撐著站起來,卻覺大腿一痛,那把刀重重地砍在了他的左腿上。

齊罡一個趔趄,跪在地上,用力按住胸口,擡起下巴看到又一個眼熟的女人,這個女人當初跪在他面前搖尾乞憐,舔他的腳,只求他輕一點,可今天這個賤人竟敢對他橫刀相向。

“我一定要弄死你們。你們通通都得死,都得死……啊……”

狠話只放到一半,他忽覺下腹一痛,低頭便看到那把刀捅進了他小腹,而眼前持刀之人又換了。

這還沒完,隨即又有一名女子接過先前那人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砍在齊罡的胳膊上,一個接一個,她們就像是排練過似的。

不過幾息的功夫,齊罡渾身上下就有多了六七處傷口,血浸染了他雪白的袍子,讓他看起來像個血人一樣。

齊管事看到這一幕都要瘋了,連忙爬了起來,叫家丁去阻止,但卻被衙役給攔住了。

“你們幹什麽?快,攔住她們啊,她們都瘋了,瘋了,全是一群瘋子……啊……老爺,老爺,您快來救救少爺啊!”

就這麽說話的功夫,齊罡身上又挨了兩刀。

齊管事嚇得渾身顫抖,撲通跪下,對著陳雲州,對著這些手持大刀的女子,不停地磕頭求饒:“陳大人,陳大人,求求你,快阻止她們啊,這樣下去我家公子會死的,求求你了……姑娘們,我們錯了,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家少爺,你們要什麽補償,我都給你們,一千兩,一萬兩夠不夠……”

他就像曾經那些求過的他的無助少女一樣,磕頭求饒,將那些他曾經鄙夷、輕視的話不停t地重覆,再重覆。

陳雲州冷眼看著這一幕,不為所動。

忽地馬蹄聲越來越近,已近在咫尺。

消瘦的少女,雙手舉起那把被血染紅的大刀,回眸瞥了一眼馬蹄疾弛而來的方向,堅定地落下了大刀,陽光反射在大刀上刺得人睜不開眼。

匆匆趕來的齊項明目眥欲裂:“不,不……住手,住手……”

他飛快地跳下馬,可還是遲了一步。

一顆人頭咕嚕咕嚕地滾到他的腳邊,那雙他熟悉的,總是充滿戾氣暴躁的眼睛鼓得大大的,盛滿了恐懼、痛苦和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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